我讓那店小二將抵押書拿出來，他興高采烈地讓我稍等，從櫃臺拿出抵押書和一個裝著銀子的錢袋。他先將錢袋遞給我道：“這裏是八十兩銀子，姑娘您數數，要是沒什麽問題就簽字畫押吧。”

說著他將手指指著簽字的地方示意我將姓名簽上，又將印泥遞給我讓我畫押，我看他一直引導我簽字，問：“無需寫上抵押銀兩數目？”

他道：“不用，我們有專門的寫法，待會兒我寫上便是。錢都給你了，還有啥不放心的？”

我點點頭，擡手蘸了印泥蓋上，他一邊說著“得勒！”一邊將抵押書折起，我再次確認問：“無需我再做什麽了？”

“不用了！”他道，說著便弓著身子做出請我們出門的動作。

我與沈曄先出了門，在門外站了片刻，估摸著差不多了，又走進店裏。

那店小二看我們去而覆返，眼中有了些不耐煩，硬扯出個虛假的笑問我們怎麽回來了。

我開門見山道：“把你們店主喊出來。”

他聽罷有一絲慌亂，覆而換上一個兇狠的表情道：“店主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今日我還非見不可！”

我倆還在廳內爭吵，一位老者從後堂走出道：“王部！怎麽了！吵什麽！”

“店主。”那名喚王部的店員見老者出來，立馬收起囂張跋扈的表情站在他身邊道：“這位客人說要見您。”

這位老人家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走近我笑問道：“這位姑娘，找我有何事？”

本已打算揭牌，突然也想再試這店主一試，便道：“方才我在這兒當了塊玉扳指，這位小兄弟說只值八十兩，但我覺得應該值更多，所以想贖回來。”

那店主為難地道：“這位姑娘，按本店規矩，已簽字畫押的物件就不能再原價贖回去啦，得加個一成。”

“加一成倒無妨，但我想請店主看看，我那玉扳指，是否只值八十兩？”

果然我話音剛落，王部臉上的表情便極不自然，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額頭也滲出冷汗。

“王部，去將那塊玉扳指取來。”

“啊？”

“快去啊！”店主喝道。

“哦??????是?????”王部應允後慢悠悠踱步到擺臺，正打開抽屜時，我看到他打開的卻不是方才放我的扳指的抽屜，便道：“我剛剛看見，我的扳指是放在左數第三個抽屜，這個小兄弟可別認錯了。”

王部恨恨地盯了我一眼，店主正好回頭看他，他立刻又帶著不自然的笑，吞吞吐吐說：“自然不會搞錯。”將手移到第三個抽屜。

等了半天，王部終於將玉扳指送過來，我擡手對店主道：“煩請店主瞧瞧這玉扳指，是否只值八十兩。”

那店主從懷中拿出一塊蠶絲絹布，小心翼翼接過扳指，對著陽光打量許久，道：“這塊玉扳指成色通透，色澤天然，且已有一定年頭，應該是傳了幾代的官家之物，這起碼也得值五百兩啊！”

我笑看著店主，他轉身嚴肅地看著王部厲聲問道：“你在我手下學習那麽久，不可能看不出這扳指的價值，怎會只算八十兩！”

王部唯唯諾諾道：“許是?????許是方才沒看清，看走眼了。”

“哼！”那店主教訓完王部，又轉身對我奉承地笑道：“姑娘，實在對不住，我馬上把剩餘的銀兩全部補給你。”

我道：“店主，你可能搞錯了，王部並不見得真不知這塊扳指的價值，不信你可以看看賬本。”

我說著便徑直往他們內臺走去，那店主趕緊制止我道：“姑娘！我們內臺外人是不能進去的呀！姑娘！”

我轉身掏出黑金令牌，他看到後嚇了一跳，看著我眼神充滿疑問，顯然是在求證。我點點頭，他後退一步鞠了個躬道：“竟不知是您來了。”

沈曄站在王部身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的表情變化，此時王部臉上的疑惑和驚恐更甚了。

我走到內臺翻開賬本，將賬本舉起看著王部譏諷道：“你還是很有眼光的，賬本上的玉扳指給我寫的五百八十兩。剩下的五百兩都打算放進自己腰包？夠黑的哈！”

那店主聽罷激動地盯著王部，王部看著他嚇得腿都在發抖。

“馬上讓商行裏的人一起對一下帳，看看是只有王部在暗箱操作，還是已形成風氣了！”我說到最後，終於抑制不住胸中的怒氣，將賬本甩在桌上。

王部聽罷，立刻轉身想往外跑，沈曄已一個反手擒住了他。店主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終甩袖到後院叫人來盤帳了。

等賬房盤賬時細問，得知店主名喚劉實，眾人稱他劉伯，是當初商行剛準備在臨懷開業時托那一起做玉容膏生意的蘇先生幫忙找的。從他的言行中可看出確實是個靠得住的老實人。

我與沈曄坐在廳內盤腿喝茶，王部被五花大綁，戰戰兢兢地頹坐在我們旁邊，賬房們劈裏啪啦的算盤聲聽得他滿頭大汗。

賬房們每盤算完一本賬簿便給我送過來，沈曄幫我一起整理每一筆賬目，發現臨懷城的商行經營得竟比當初蜀的商行國還好！

然我讓沈曄幫我盤賬，竟忘記了賬簿中還留著一直以來讓秦楚陌支錢的賬！沈曄看到其中大量支出的賬目後都只留了一句“暗號者”問起我，我尚未拿定主意是否應當告訴他，最後只道人多眼雜，容後再議。

已近傍晚，暮色漸沈。商行的賬終於盤點完，劉伯將賬本遞給我，我看到最後的數字挑眉對王部道：“在商行做了半年，偷摸了三百兩，看來今日這一茬是你第一次拴起膽子想做單大的，結果就栽我手上了。”

王部流著汗求道：“這位姑娘，雖不知您是哪路神仙，但求求你放過小的吧！”

“王部。”劉伯打斷他道，“這位就是聞爵商行的創辦人，念仇姑娘。”

“啊！”王部驚訝惶恐地大叫一聲，說話也不利索，“念……念仇姑娘不……不是說在戰場立了功，還……在宮裏論賞麽?”

“是呀。”我笑道，“皇恩浩蕩，賞了個專管獄事的三公尚書給我，剛領完賞出來你就撞槍口上了，你說你多可憐。”

他此時已嚇得臉色蒼白，不住磕頭道：“大人您饒了小的吧！大人您饒了小的吧！”

“這三百兩能一分不差還回來就饒了你。”

王部為難道：“這……這三百兩小的都送去還賭債了，再沒有了呀！”他說到此處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然我面對這種人向來是沒什麽同情心可言的。

我大聲在廳內喊道：“劉伯！送官府！”

劉伯連忙應下，商行裏幾個人架著他去了官府，走得老遠還能聽到王部的求饒聲。

劉伯尷尬地走上前道：“姑娘，實在對不住，你這第一天回來就發現這麽大個窟窿，是我管理不周。”

我扶額搖搖頭道：“除了他吃掉的這三百兩，商行其他的賬目清晰，營收也很好，況且我中間有那麽長的時間音訊全無也不受影響，足見您確實做得很好，怕是全臨懷也無人能出其右了。”

“姑娘過譽了。”他鞠躬行禮道。

“今日您也累了，收拾收拾便回家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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